“肖博，65万安家费+30万科研启动费，学校已经通过了，你拿到博士两证可以随时来体检入职。”11月18日，在广西攻读博士学位的肖丽（化名）收到了读书以来最好的一个消息，但她心里却空落落的。

5年前，独自抚养肖丽长大的肖妈妈因白血病离世，肖丽就像一只飞在空中的风筝突然断了线，现在她来到了更高的云端，但回头望过去，身后却一片空旷。

得到offer通知的时候，肖丽也把消息分享给了身边亲近的人，“但内心总感觉不畅快，堵得慌......”11月19日，肖丽心有所感，于是在社交平台发布了一篇内容，讲述自己得到好消息却无法分享给母亲的遗憾。

△肖丽在社交平台发布内容

“偶然翻到和妈妈的录音......

我才意识到再也无法和她产生新的对话”

2018年5月28日，肖丽的姐姐打电话告知肖丽，母亲在医院急诊室，医生怀疑是急性白血病。29日，医院给出确诊诊断书，肖丽从学校返回家乡。30日，肖丽陪同母亲转院去广州军区总医院，开始了8个月的医院照顾生活。

彼时的肖丽还在攻读硕士学位。为了照顾母亲，肖丽选择了休学。还未走入社会，突然遭遇这样的家庭变故，肖丽当时大概有些茫然。一方面，她回忆起休学时的心态表示：“抱着可能是妈妈生命最后一年了我要好好陪护的心情，所以也做了很多（影像音频）记录”；另一方面，当她回想到自己对妈妈的亏欠时，她又觉得“尽管我知道我妈这个类型的白血病（急性B淋巴细胞白血病）复发率高达75%。可我总有一种侥幸心理，觉得我们会是那小部分人，只要做完移植就好了。”

[注：据丁香园2021年文章引用 2019 年美国临床肿瘤学会（ASCO）发表的数据显示，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复发率约为 12%，其中 T 细胞型和 B 细胞型复发率分别为 11% 和 12%。肖丽所说的75%可能是了解渠道有误或记忆有偏差。]

△肖丽曾将记录的影像发布到社交平台，也引起过大量关注

据肖丽介绍，父亲在她16年前就离开了家庭，此后，肖丽和姐姐一直由母亲独自抚养。小时候肖丽对洗洁剂过敏，所以母亲从不让她洗碗，各种家务能力也不强。自从医院陪护后，肖丽开始学着干所有的事情，包括洗碗。有一次她在病房厕所洗碗，肖妈妈路过感叹道：“现在你也会洗碗了。”肖丽瞬间泪目，觉得自己做得还远远不够。

在病情加重的最后两天之前，肖妈妈一直都是清醒的状态。因此，在八个月陪护时光里，也不总是肖丽照顾妈妈，肖妈妈也会照顾肖丽。当时医院病房为了降低病毒的活性，会把空调开得比较冷，肖丽在午睡的时候，肖妈妈就会过来给肖丽加衣服。“可是那时的我却对她的关心感到不耐烦，让她管好自己就好。”回忆起当时的相处，肖丽愧疚不已，“很后悔对她还不够好，当时还不够照顾她的心情和感受。”

2019年2月14日，术后复发时间不到一周，肖妈妈离开了人世。“妈妈去世的那天，我亲手把她推进了太平间，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劝我哭出来，可是我哭不出来。后来守孝的那一个月我的大脑都一片空白，什么感情什么想法都没有。直到我回到学校，偶然间翻到某天晚上妈妈跟我聊天时的录音，我才崩溃大哭，意识到再也无法和妈妈产生新的对话了。”

“总的来说是收获了太多的帮助，令我感动感激”

尽管那段陪护时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困难，但来自医院、学校、社会等各个方面的帮助还是为肖丽带来了不少温暖。

就拿治疗过程中最让人忧心的经济问题来说，肖丽幸运地获得了多方援助。在复发前后，肖丽替妈妈发起了两次众筹，分别筹集到了6万多和3万多的捐款，在这个过程中，家里的亲戚借了数万的移植手术费给肖丽，肖丽当时的导师第一时间捐款，还有校友自发帮助肖丽在家乡处理新农合医保报销问题。

△肖丽发起众筹获得捐款的截图

最令肖丽感动的是妈妈当时的主治医师高医生，以及自己的姐姐。当时的高医生不仅在经济上给予肖丽母女特别照顾——在她们欠费十几万，住院押金只有一万多的情况下，给肖妈妈做移植手术，而且还经常来病房与肖妈妈交流，鼓励安慰肖妈妈。提到这位医德高尚的医生，肖丽用了广为流传的“偶尔治愈，常常帮助，总是安慰”来形容。

肖丽的姐姐年长于肖丽6岁，母亲患病时，肖姐姐还在哺乳期，在肖丽为母亲捐造血干细胞做移植手术之后两周，肖姐姐带着自己不足一岁的孩子来医院照顾肖丽和母亲，在经济问题上从不让肖丽操心，自己刷信用卡、跑医保报销，在母亲去世之后，肖姐姐也继续支持肖丽复学。“她从来不要求我什么，我们俩之间也从不计较攀比，谁有钱出钱，有力出力。”肖丽告诉记者，母亲去世后不久，肖姐姐也离婚了，还面临了失业独自抚养小孩的困境，肖丽希望自己能早日替姐姐分担经济压力，她也会担负起之前亲戚们借给她们的手术费。

回忆起自己发的小红书，肖丽表示：“我在小红书笔记里的表述可能不够准确，不是没有人可以分享，而是我最想分享的人不在了。”就像将母亲送进太平间时肖丽会恍惚觉得不真实一样，真正的思念往往发生在难过想寻求母亲安慰、有好消息想与母亲分享的时候。而这时汹涌的情绪不仅有思念，还有后悔。“后悔对她还不够好，后悔做移植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，希望能给她买很多好东西，带她去很多地方、吃很多美食……”

2024年11月19日，肖丽将自己的感受发到社交平台，收到了不少的安慰，此后她发布了一条题为“语言是有温度的”内容，截图了两位网友的留言。

△肖丽截图网友留言

截图当中，一位网友模仿肖妈妈的口吻，冒昧地替她回复。看完后，肖丽表示：“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，偶然间翻到某天晚上跟妈妈的录音，意识到再也无法产生新的对话了令我崩溃。而这位‘互联网妈妈’，给我创造了一个新的对话。”

潇湘晨报记者刘婷